桑榆非晚

一溪初入千花明,万壑度尽松风声

【燃晚】人间无数

-22: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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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教我收余恨、免痴怨、且自新、改性情、休恋逝水、苦海回身、早悟兰因。



南屏山清幽,初到的时日,墨燃还觉得这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甚好,仿若天地间只有他和恩公哥哥,再不会叫旁的事务打扰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。


楚晚宁性情如此,更是喜静的。他常在房里做机甲一做一天,若不是被墨燃拖着吃饭,怕是连这事都要忘了。


墨宗师对此很是惆怅,他的师尊每次画图的时候就不怎么理他了。但踏仙君就没有这种烦恼,他可是不分时间地点,任何时候都能厚着脸皮用各种方式打扰楚晚宁。


白日里楚晚宁忙着画图做机甲,墨燃每三五天出门去采买些机甲需要的材料,再把机甲拿出去便宜卖一卖。偶尔也研究几样新菜品,每次却还是被楚晚宁嗜甜如命的口味打败,老老实实研究起各色甜点。


那段时间,墨燃天天把做好的点心分给附近的草木精灵尝,结果吓得草木精灵们但凡看见五彩斑斓的点心就想哭,只得躲得远远的,猫在大树墩下,心下暗暗怀疑自个儿和他们楚仙君究竟是不是同根同源。




岁月缱绻,两年时光转眼过了。


这日傍晚,二人吃过饭后,便一同仰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夕阳。楚晚宁就着微风卷起的一丝惬意合上眸,呼吸浅浅,该是睡着了。


墨燃将胳膊枕在脑后,偏过头看着楚晚宁——


黑白分明的凤眸平日里像是拢着一层薄雾,眼尾绯红,或羞或怒,如海棠染上春色,云山雾罩的眼底隐着暗涌,总叫人不敢失了敬意,却独独令墨燃忍不住一再侵犯。纯黑的眼睫如薄翼煽动,眼眸敛藏在眼睑中,就此减去疏离清冷的孤寒意,平添三分温和脆弱。



人说晚夜玉衡最好看的当属那双澄澈清明的墨瞳,明明沉静如深海无波哪有半分如刀的锐利?可在他面前,所有的人心阴霾却都好像无所遁形。


夕阳晚照映在楚晚宁的脸颊上,在鼻翼右侧投下一圈阴影。墨燃隔着晚霞旖旎,伸手缓缓描摹楚晚宁侧颊的轮廓。


他的晚宁哪里懂什么洞察人心。


楚晚宁用尽力气才能将自己的心捂得紧紧的,怎么还有多余的心思揣度旁的什么人呢?他比任何人都要纯粹温柔。


他甚至,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。



墨燃转过头,望着天边晚色怔忡。


他蓦地记起,前生的踏仙君也曾踏足过南屏山的。



那个时候,墨燃哪里想到过,他和楚晚宁会有今日光景呢。



戟罢三年早春,踏仙君接见了一位远南的道士。


不知这道士从何处打听到踏仙帝君同宠妃楚氏大婚时,那佳人的大红喜袍上绣了一簇海棠。推及这帝君或是那位宠妃喜欢海棠花,道士此来巫山殿,便是斗胆邀约踏仙君和楚妃去往远南镇边的平头小山赏花,顺便在帝宫寻个庇佑,讨来一官半职。


“小人也只是听说那里海棠春睡,碧空醒晚的美景煞是好看。早前听人说踏仙君的人喜欢海棠,小人便连夜从远南赶来邀请帝君同去赏花。”


墨燃支着下颌,修长的指节在脸侧一下下敲着,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瞧着跪在阶下的人。只淡淡扫过来一眼,便叫那道士后背起了一层冷汗,腿软得险些跪不住。


早前便听说这踏仙帝君心性残暴,且极难捉摸,本还以为自己抓到了上好的机会为自己谋个求生发家的路子。没想到在见到帝座那人一眼后,道士却已明白了,此时刻起,自己的小命就在踏仙君唇齿张合之间了。


“哦?”墨燃换了个姿势,斜斜倚在椅上,似是被他的说法取悦到了,他笑问道:“你倒是说说,是何人告诉你本座的人喜爱海棠?”


道士被他阴晴不定的语气骇住,下唇抖得厉害,哪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
墨燃招手唤来刘公:“你先安排他住下,本座……”墨燃起身抚了下衣摆,“先去问问我的人想不想去再决定。”


在道士摊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声音中,墨燃踏着轻快的步子向楚晚宁的住处去了。



自从楚晚宁被宋秋桐囚在水牢里折磨后,身子便不大好,寒症愈发严重了,火玄玉也没甚作用,隔着个把月就要发一次寒疾,病来时,看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叫人瞧了,只会猜测这枯瘦的人不知道还能挺过几个冬夏。尚在病中时,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,这人的身子已是油尽灯枯,可谁都不敢和踏仙君如实禀报,只得用些强力的药将楚晚宁吊着,只要退了烧,也算有得交代。


前些日子,楚晚宁寒症又犯了,药都喂不进去。墨燃看着他被烧得通红的脸,鬼使神差地环住楚晚宁的腰身拖他在自己怀里。他端着药,垂首凑近楚晚宁,看见他薄削的唇上下阖动,好似在喃喃着什么。他拧着眉,似是难过极了,可开合的频次却像在追逐救赎,楚晚宁那类似于疼惜的神色直直撞进墨燃的眼里。墨燃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他突然很想知道他在说什么,说不出缘由地急切,他甚至有一种预感……万一晚宁在梦中叫的是自己……


墨燃拖住他的脖颈,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,俯身听去,楚晚宁用低如蚊音的虚弱声音喃喃:“墨燃……墨…燃……”


墨燃怔住了。


他明白纵是楚晚宁唤了他的名字,也只可能是因为蚀骨的恨,可墨燃心中的欢欣是近乎明艳炙热的,他几乎在听清他吞吐的话的一瞬间便紧紧抱住了楚晚宁。


药碗摔在地上碎了,滚烫的浓黑色药汁洒在了他和楚晚宁手掌交握的地方,两个人的手都被烫红了,楚晚宁在病中早便不知苦痛,墨燃却觉得手心的灼热刚刚好,告诉他这莫名而来的狂喜是真实的。


墨燃揽住楚晚宁的肩膀,在他耳边低语。


他说:“只要晚宁你肯醒来,本座便带你出去看看。或者你说想要去哪,我都带你,好不好。”尾音里的温柔是踏仙君自己都没察觉的。


那日后,楚晚宁的病真奇迹般地转好了。



再踏进寝殿时,墨燃想着这次赴远南就是机会了。他许诺给楚晚宁的事,他不在乎随时兑现,只要楚晚宁哄得他高兴。


转进小室,楚晚宁正披着衣服立在案前写着什么,他听见墨燃的声音,慌忙遮起什么手卷,故作淡定地搁下笔,静静看着逆光而来的墨燃。


墨燃看见了他的动作,却不打算戳穿他。他也并不好奇楚晚宁在写什么,他不信一个失去灵核的人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。反而,墨燃觉得他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很是新奇有趣,往日看不出情绪的人只要露出些波动,便足够令他心驰神摇了。


墨燃走过去直接曳住了楚晚宁的手腕,拖着他就往塌边走。楚晚宁使劲挣脱着腕子,却好像被墨燃的狠劲卸了力气,半分挣不开。


墨燃真是爱惨了他因羞愤而微蹙的眉。


帘帐层层,跳动的火光下映出缠绵的两道人影。


楚晚宁哑着嗓子低吟,墨燃抬头望进他纯黑的眸。


他总有一种感觉,楚晚宁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了,不是初时的不敢置信,亦不像后来那般揉进了绵长的恨和绝望。此时,他的眼睛水汽弥漫,分明掺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痛惜。


墨燃低头狠狠咬了下他的唇瓣,不知是叫楚晚宁清醒过来好别再露出这副神情蛊惑他,还是要告诉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——


楚晚宁在心疼他。



剧烈的冲撞后,墨燃满足地喟叹一声。一切平复下来,他翻身在楚晚宁身侧躺下,手掌摸索到一处冰凉的肌肤,墨燃轻轻缠住楚晚宁的指骨摩挲,眼里不小心藏进了许多茫然。


“楚晚宁,本座带你去看海棠吧。”


楚晚宁神识尚还游离,闻言立时清醒过来。他还记得,万一那些有关禁术的手稿被发现了,他还怎么救墨燃呢?


楚晚宁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,将脸转向背对墨燃的一边。


墨燃诧异地撇头看他写满不情愿的背影,费解他究竟有什么理由拒绝,勃然大怒。他将楚晚宁拉回自己的怀中,钳住他的下颌,恶狠狠道:“楚晚宁,你别给脸不要。”


楚晚宁甩了甩头却挣他不开,只得闭上眼任那道狠厉如刀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。


墨燃用了力气,在他的下颌留下青白的指痕。他最恨楚晚宁这副倔模样。每每对上这样的他,墨燃最是无可奈何,恨不得手下用力,就这么将他掐死在自己手心。


狠狠摔上寝殿的大门后,墨燃叫人将楚晚宁房里的炭火都撤了。


刘公屈身请示:“陛下,那道士……”


“许他黄金万两为本座引路。良辰美景,怎能错过?”



帝军浩浩荡荡扯了百里之长,好不热闹。好像只要这样,墨燃就能忘记楚晚宁拒绝他的姿态,他低敛的眉眼下隐藏的情绪更是墨燃看不懂的。那些凭空的猜想缠缚住他的心神,焦躁的心绪好像被烈火烹着又像被文火炖着。墨燃装着满心满神的愤懑,甚至都忘了想想看——


踏仙帝君和臭道士以及一群珍珑棋子一道踏春出游,多好笑。



墨燃只道楚晚宁不得脱。


然而他和楚晚宁之间,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不得脱而不自知呢?




第一次来,南屏山的景色是什么样的?


墨燃已经记不起来了,记忆里还存着的不过是那时候刚到南屏山的那天,他便收到了消息:楚妃寝宫因着没有炭盆太过湿冷,楚妃旧疾复发不省人事,太医们均没有办法,来问问帝君该怎么办。


墨燃听得这消息,冷冷笑了声,遂又沉下眉目,顿足从轿中跃起,踏着九霄云雾回了行宫。


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,没有楚晚宁在身边的时候,都算不得良辰。


“楚晚宁,没有本座的同意,你怎么敢死?”




海棠花初绽,杏花攀着春色兀自开得潋滟,天边残阳即刻跃入一片苍茫。


同一处夕阳,他和楚晚宁已然看了两年。


水石潺湲,风竹相吞,炉烟方袅,草木自馨。


人间好景,当是如此。



墨燃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,湿润水汽顺着指缝滑落。


人间太好,恐大梦一场。


他多怕一睁眼,阴冷缠身,悲凄网缚,不堪的那个自己仍旧置身阿鼻地狱。



前世的踏仙君,满身罪孽。


他偏要饮西风、跃九重、累世出、埋身骨,穷荒末路、魂梦无脱、自食因果。


而楚晚宁逆天改命,将墨燃从地狱带回这繁华人间。


他教我收余恨、免痴怨、且自新、改性情、休恋逝水、苦海回身、早悟兰因。


他同楚晚宁相识于金风玉露,往后余生,都是他们的人间无数。


人间很好。


晚宁,谢谢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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